平淡无奇的一生
我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。
妈妈很高兴,爸爸还是一如既往的瘫坐在沙发上喝着酒,酒瓶子堆得到处都是,桌上还残留着中午剩下的饭。
我出生在一个七十平米的家里。
我只见过爸爸和妈妈。
从我记事起,唯一的快乐时光便是坐在地上的凉席上看动画片。
我爸坐在我后面抽烟,烟味能萦绕屋子好久不散,我闻着很不舒服,有时候只能躲在门外。
我有时候看向窗外那些背着书包穿着一样衣服的人,我问妈妈:“为什么我不能向他们一样?我也想去学校。”
我妈妈摇摇头不说话,我想继续问,可是爸爸又开始骂人了,妈妈只能换上灶衣去厨房做饭。
我知道其实我应该还会有好几个弟弟妹妹的。
我还更小的时候其实便能记事,可是我爸爸和妈妈应该都以为我不记事,认为我什么也不知道,什么也不懂,其实我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。
爸爸对妈妈说:“没关系,最后一次了,肯定是最后一次了。”
妈妈哭得泣不成声,我走过去抱住她的腿,给她递了张纸。
那时候我说话不清楚,只能咿咿呀呀的。
再过了几个月,妈妈的肚子大了起来,平常做事很不方便,我就帮着她干活,虽然他们不和我说,但是我一直期待我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妹妹。
再然后,妈妈的肚子变得很大很大,又突然没有了。
我找啊找,在家里却找不到弟弟妹妹。
我不敢问,因为说错话,我爸爸就会用铁棍打我,还不允许我吃饭,会把我丢在门外关一晚上。
我十七岁的最后一天晚上,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因为我知道,明天我便十八岁了,我就要成年了。
门外传来激烈的争吵声音,我习惯了,没当一回事。
后来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,甚至演变成了摔东西,玻璃碎裂的声音穿墙而来,我用被子捂住脑袋,强迫自己赶紧睡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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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?”
爸爸把一堆纸张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。
“什么为什么?我让你去干你就去,我是为了你好!肯定不会害你的。”
我扭头看向屋里,透过门缝,我看见妈妈坐在床上哭,她还是穿着那身沾满油渍的衣服。
从小到大,我经常看见她哭。她那双眼睛明明就像宝石一般,不应该用来哭泣。
我又转头看向我的爸爸。
我问他:“什么是代孕?”
爸爸明显来了兴趣,脸色微微涨红,说:“就是让你帮别人生个孩子,现在科技技术发达,直接在医院就能做无痛的,一个孩子十几万,多好啊。”
我对钱没有概念,我不知道十几万是多少,我只想知道,如果我答应爸爸,妈妈是不是就不会再那么伤心。
我用我那双黑不溜秋的手捏着衣角,看了看爸爸,又低头看了看我的鞋尖。
我小声的问:“真的不疼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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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爸爸骗我了,疼,撕心裂肺的疼。
那几个月对我来说就像是噩梦一样,他们说我身子不好,所以我被迫打针吃药闹了好久。
我的爸爸妈妈陷入无尽的争吵之中。
我听见我妈妈撕心裂肺的喊“不是说好了,只要我帮你们代孕,就可以放过她了?!!她可是你女儿啊!!你究竟有没有心??!”
我爸爸点了一支烟,眯着眼睛无所谓的说:“那还不是你这两年身子骨不行了,没人看得上你,不然你们俩一次能赚多少钱?你算过吗?”
我妈妈疯了似得拿起地上的酒瓶,不知道想要干嘛,被我爸爸制止了。
我爸和我说,我妈疯了。
我只觉得,我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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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最后还是跳楼了。
前一天晚上,我妈妈她来了我屋。
我装的很像,她以为我睡着了,轻手轻脚的进来,大气不敢出,开门关门都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她跪在我的床前,一下又一下的摸我的头发,小声却又凄厉的和我说着对不起。
我真的好想起身告诉她,没关系的没关系的。
可我本来是装睡,她却那样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我的头,我仿佛又一下回到了小时候。
我回忆之中仅存的桃花源。
我睡着了。
早上起来已经是八点半,还没来得及去厕所洗漱,我爸黑着脸告诉我,我妈死了。
那个劳苦了一生的女人,选择在九楼一跃而下,没有一丝留恋,连一封遗书也没有。
我觉得她终于解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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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肚子里孩子出生之后,我爸爸给我看了一眼之后就抱走了。
病房门外爸爸和陌生男人商量着价格,我将头扭过去。
窗户外面,青葱的树枝长满嫩芽,我看见了一个红色笑脸气球飘过。
忽然远处传来钟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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丧钟为谁而鸣?
丧钟为你而鸣。
我恍惚觉得有人在和我对话。
我眼前变得漆黑,只能感觉到泪水已经布满我的面孔。
我手里篡着不知从哪里顺过来的手术刀。
何时我才能解脱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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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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